GGGGin

随身携带证件是吴世勋的习惯，身份证不在身边很没有安全感，隔日的凌晨五点按照约定去酒吧拿回自己的失物的时候，“CLOSED”招牌已经挂在大门口，吴世勋推了推门，果然没锁，走近吧台尽头的办公室，吴世勋敲了敲门，里面“嗯”了一声，打开门，张老板正伏在案头做着什么。

站在门口沉默了几秒，吴世勋刚要开口，就看见张老板右手的铅笔还在纸上涂改着什么，左手伸到桌子下面摸索了一下，拿出一张卡片，瞥了一眼，冲自己伸过来，“你先拿着，等会儿。”头也没抬。

吴世勋有些困意，走前两步接过一看，是自己的身份证套，看也没看，放进皮夹，道了声谢，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张艺兴被声音吸引地抬了头，笑着说，“不客气，你先坐会儿。”

吴世勋哈欠的劲还没散干净，一下子没闹明白，拿了东西还不让走？坐下来干嘛？但想归想，屁股还是顺势坐进了张艺兴对面的单人沙发上，不知道要做什么，捣鼓着手里的头盔，四下望了望这个有些凌乱的办公室。

“你刚下班么？都是上夜班么？”张艺兴做着自己的事情寒暄了两句，说完自己都觉得不走心，随即放弃，“我马上就好，重新排班很麻烦。所以说我不喜欢招短工，说不干就不干了。”

吴世勋嘴里说着“没事”，心里却在想，没错了没错了，应该就要说了，叫我来绝对不是为了失物招领那么简单，他一定是后悔了，老子要被成熟的酒吧老板告白了。

两分钟后合上本子的张艺兴舒了口气，倒了两杯水，自己喝了大半杯，另一杯推给吴世勋，然后双手交叉放在桌上，一副正式会谈现在开始的架势。吴世勋也正了正身子，准备迎接扑面而来的爱意。

“你——”张艺兴想了想，“我想问你，你有没有跟家里出柜？”

“。。。诶？”

“啊，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只是想跟你聊聊，你要是赶着回去的话。。。”

“我是不赶，不过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吴世勋本来的打算是张老板会故作姿态一番，然后通过言语的聊骚，两人摒弃前嫌，脱离单身，但是现在看来，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而张艺兴经过最近一次相亲和复杂的心理斗争，觉得自己继续和母亲打哈哈下去的话，就会面临崩溃的边缘，他想好好地处理自己的性向和与家庭的关系，却似乎快要遇到瓶颈，身边经历相似的熟人要么是打死也不说派，要么是放任自流派，他觉得，一个交警，应该能给自己一点启发。于是，把自己的故事叙述了一番，“。。。所以，我想问问看，你会怎么处理这种还是坚持不懈给我介绍女人的情况？”

花了足足五分钟把自己的目的交待过后，张艺兴很明显地感觉到吴世勋脸上表情的变化，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之前那么多封信息都没回，只一句“生日快乐”就想改变对方对自己的看法，是天真了点。

“所以，你找我来是想让我给你做心理咨询？”吴世勋把头盔往桌上一放，原来这个人对自己态度的180度转变是有企图的，“我给你发的信息你可一句都没有回过。”

说到点子上了，张艺兴解释，“灿烈抓到一个男同志就想给我介绍，如果我每个都理根本忙不过来，我当时没有多想，”说着说着卡壳了，张艺兴组织语言给自己找借口的操作系统突然失灵，“你挺好的，只不过我没想着——”

好人卡都发了，吴世勋没忍住，“你喜欢灿烈哥？”他知道自己猜得没错，但就是想让人难堪。

话被吴世勋的问题打断，张艺兴张着的口停止发声，闭上了，又微微张开，从喉咙里极小声地发出一个“嗯”来，松开交叉的手，抓起桌面的一枝原子笔摁笔头，解压似的向后靠进椅背，笑着又加了一句，“挺蠢的。”

得逞了的吴世勋一点得意的满足感都没有，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张艺兴自顾自地说着话，“我没跟他说过，好几次我都觉得他应该是发现了，冬天抱在一起滚雪地的时候，夏天穿着短裤贴在一起比身高的时候，秋天爬到山上和他两个人睡一个帐篷的时候，春天鼻炎犯了，他买了洗鼻水帮我洗的时候，我都脸红过。不过我没跟他坦白，他也从来没问过，他也不是那么笨，多少该是猜到了点。我告诉他我是同性恋的时候，他比我还紧张，只好骗他说我暗恋学校的学长，他一下子就放松了，还说要帮我追人家。”放下原子笔，张艺兴重新伏上桌子，“不过这些都过去了，他已经结婚了，挺好的。”

吴世勋不是很自在，他想找个什么由头结束这场回忆，他不会做心理医生，也不会安慰人，正琢磨着措辞，张艺兴又开口，“我今天找你跟灿烈没关系，我是真的怕自己一时冲动搞形婚，不知道该怎么办。”

“你还知道怕，那就还清醒，我。。。也不是很了解你，们家的情况，不太好随便给意见。”

中肯的回复，张艺兴盯着吴世勋，桌子下面的手捏紧了拳头，又松开，满脸真诚，“那你，能不能帮我个忙，跟我回趟家，见下我爸妈？”说完眼神没有移开，静静地等。

吴世勋原本还算平静的心瞬间被电击，身体慢慢坐直，瞳孔放大，一脸不可置信，“为什么！”

“帮个忙嘛，你不愿意？”

这种理所当然的语气让吴世勋很不爽，“怎么可能会愿意啊！”

====

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就在义正严辞地拒绝了张艺兴的“请求”后的第二天，吴世勋还是在酒吧的营业时间找到了在前台帮忙的张艺兴，直接上手拽胳膊，“喂，一点都不好玩。”

“什么？”

“我的身份证啊。”吴世勋掏出前一天失而复得的黑色皮质卡套，“还给我的时候里面是空的。”

张艺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托盘交给别人，朝吴世勋笑，“你发现啦。”

什么叫我发现了？我要是没发现你有什么打算？吴世勋不知道说什么好，挑就近一个吧台位坐了下来，叹了口气，“别闹，快还给我。”

张艺兴倒了杯水给吴世勋，“你下班了？”

“干嘛？我不喝。”

“这是汽水，害不了你。”张艺兴又把杯子朝人推了推，倾身凑近了问，“昨晚说的事，真的不能帮忙么？”

又提起这茬，吴世勋无可奈何，“不是已经跟你有理有据地分析透彻了嘛，怎么我不帮你就不还我身份证了？”

“没有没有，我去拿，这杯请你的。”

见人进了办公室，吴世勋把杯子举起来闻了闻，确实是汽水的味道，可还是放下了。张艺兴拿了身份证出来的时候，见水位没动，不太高兴，“你怕我害你？”

“我一会儿就开工，你别玩了，快还给我。”吴世勋伸手去拿，没想到张艺兴收回了手，“你还没开工？那等放工了来吧，顺便请你喝一杯。”

“我早上六点收工，你才开到几点啊？”

“这样啊。。。”张艺兴想了想，还是把该还的东西还给了他，“那你还来么？”

吴世勋收好身份证，看了眼时间，把汽水推回给张艺兴，“有空吧。”话音还没落，脖子被人勾住，吓了他一大跳，转头看，居然是朴灿烈。

显然刚换班的样子，就着吴世勋坐下的朴灿烈话也没说把他面前的杯子拿起来闻了闻，喃喃道，“汽水？”一口气灌了下去，“你还在这儿？要迟到了。”

“我正要走啊。”

“哦。”说着放开吴世勋的脖子，朴灿烈对着吧台里忙活的张艺兴说，“今天半夜对面西街放闸，我来提醒你，嘿嘿。”

吴世勋跟两个人道了别，一直到离开门口的时候还听到身后队长假公济私要求免费酒水的声音，没回头，关上门，戴好头盔，踩油门，开工。

凌晨两点半，举着荧光指挥棒在西街拦车的吴世勋百无聊赖。本来因为天气微凉而多加的一件背心已成为累赘，站了两个多小时身体已经开始发热。吴世勋四下张望，看有没有空闲的同事顶替自己几分钟找个角落把背心脱下来，却瞥见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的副驾驶探出脑袋来打喷嚏的，不是张老板么？他的车不是白色的么？

正想着，吴世勋已经不由自主地走到那辆车驾驶室一边，侧头问正在记录的同事，“这里怎么了？”

“哦，他后备箱没盖好，里面的布料掉出来遮挡到车牌了，是注册网约车，应该是不小心的，给个警告。。。”

没认真听人说话的吴世勋低头去看驾驶座上的人，不想眼神和副驾上回过头来的张老板对上，“咦，世勋啊。”笑得挺开心，还挥着手。

“啊，这么巧啊。”被点到名的吴世勋不得不做出回应，“你的驾驶证。。。”

“吴世勋！人呢？！”闸位的负责人大吼着找人，吴世勋这才意识到自己是拿指挥棒的人，扬起手里的荧光棒往回跑，“这里这里。”在众人的嘲笑中回到岗位。

重新开上路的网约司机拿了个警告，心有余悸，问张艺兴，“刚刚那是你朋友啊？”

“嗯。”

“在警队有朋友就是好啊。”

“啊，是吗？”张艺兴笑笑，继续抽鼻子。

终于下了班的吴世勋在更衣室被同事问，“今天那车上坐的是你朋友？早知道我就放他过了。”

“嗯？那个啊，不是，他是朴队的朋友。”

“什么？朴。。。你早说啊，更该放啦。”

“没事，不是他的车。”

早上八点，张艺兴被信息铃声吵醒，吴世勋发来一条，“你说的帮忙，要怎么帮？”

“怎么突然同意了？”

“助人为乐。”

张艺兴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揉了揉眼睛笑着打字，想了想又觉得信息说不清楚，删掉重写，想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聊，字还没打完，对面又回了信息，大概是等得不耐烦了：“学长总是在你面前出现，是什么感觉？”

张艺兴的手指停在半空，愣了几秒把自己文本档里的话删除，一头埋进枕头，思考着该怎么回答。

====

吴世勋再去张老板的店是一周后的事情，问了个似乎有些坏心的问题之后，就没有收到答案，隔了很久得到的回复是，“下次见面再说吧。”不知道是说帮忙的事，还是其它。吴世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问这样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好奇，好奇张老板单独跟朴灿烈在酒吧碰到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值班的时候见到张老板就走了过去，还挨了训。不过话说回来，那个人的感冒，好像一直没有好过的样子？

“你什么时候有空？可能需要大半天。”张老板问。

“咦？你说假扮你的男朋友见你父母的事？”

“是啊。”

果然是不打算回答那个问题了么，吴世勋想，“我这个月只剩下休下周三一天了，周末都有排班。”

“喔？灿烈一个月都起码有四天休息啊。”张艺兴翻开日历，自言自语道，“下周三啊。。。”

“这种事你倒是知道得蛮清楚的嘛。”

“什么事？”

“没什么，话说，你不用出去照看着么？”吴世勋指了指办公室门外，他刚来就被外场的张老板拉进了办公室，“把工作都丢给手下没关系么？”

“没事。”

直接去家里拜访实在是太突兀又太正事，讨论的结果是张艺兴借口请老人家吃饭，顺便把吴世勋“介绍”给他们。

打电话给老爸的时候，张艺兴说，“介绍个朋友给你们认识。”电话那头明显沉默了一下，过了好久才回了一句，“过会儿你妈回来了我跟她说。”张艺兴庆幸接电话的是老爸，不然不知道要被问到什么时候。

见面的那天，张艺兴一个人坐在包厢等着，俩老一进门就被老妈的华丽装扮吓到了，他爸苦笑一声，“我就说不用穿成这样你妈不听。”

“你懂什么呀。”张母放下包，看了一眼桌上的冷盘，“人呢？”

张艺兴这会儿也正愁呢，说好的十一点在餐厅碰面，说好的提前到，说好的在包厢等，结果都快十二点了，吴世勋还没出现，压住怕被放鸽子的不安感，张艺兴还是面带笑容，“他有事耽搁了，一会儿就到。”手里赶紧写信息，“你人呢？！”

信息还没发出去，三人刚刚坐下，门就被推开，“艺兴啊，不好意思我迟到了，开会晚了。”张艺兴愣在那里，你不是休假么，开哪门子的会。

“这是叔叔阿姨吧？”吴世勋脱下薄外套，里面还穿着执勤的警服，“对不起，我交了对讲机就来了，一会儿还得回去换衣服，我是艺兴的朋友，叫吴世勋。。。”

后面的话张艺兴不记得了，只记得吴警官从来没在私下穿过的正规服出现在自己面前，然后熟练地伸出手跟自己的父母握手，然后安排座位，开始点菜。另一方面，开始还对小辈迟到不满的母亲居然开始研究起吴世勋的肩章，而父亲也不停地抱怨来的路上某个路段的红绿灯设置是多么的不合理。

张艺兴插不上话，说实话，他对“吴警官”了解甚少，真要他多介绍两句，他也说不上来。他心里想着，要吴世勋假扮“朋友”见一下自己的父母这种请求，被拒绝才是正常的，第一次也确实被拒绝了，第二次也被拒绝了，但是为什么隔天就答应了呢？除了“对方对自己有意思”，张艺兴想不到其他理由。虽然吴世勋说要追自己是好久以前的事了，之后也没再有什么动作或表示，但是难不成自己还是有点魅力的？想到这里，张艺兴没忍住笑出了声，被众人发现，抬头尴尬地笑。

“那个什么，灿烈是他警队里的队长。”唯一能想到的介绍词脱口而出。

“是吗？我们可是看着灿烈那孩子长大的，转眼这都结婚了。。。”

话题一下子冷了下来，张艺兴有些后悔提到这个名字，假装催菜推了门出去，却被走廊里的烟味呛到，咳个不停。吴世勋站起来把他拉回座位，“你这感冒都多久了？”

张艺兴一边挥走烟味一边答，“我这是鼻炎，哪有感冒。”

“诶，我没听说你有鼻炎啊。”

两人瞬间怔住，望向对面，母亲的脸色又不好看了。

饭局终究不是很顺利，幸亏张父和吴世勋还有些国家大事可以拿来聊，撑了两个小时，平淡收场。

吴世勋招了的士送老人回家，把礼物摆上车，没容得对方拒绝。

完成任务的吴世勋要送张艺兴回家，张艺兴却心怀感激，“难得你休息，请你喝一杯。”

就这样，两个大男人在星期三的下午坐在空无一人还没开市的酒吧里，张艺兴在吧台里面调酒，给了一杯吴世勋，自己倒了一杯汽水，“我晚上还得喝。”

吴世勋没意见，接过杯子好久都没说话，终究还是叹口气，“唉。。。没想到挺不容易的，表现得不如我想象中的好，你妈挺可怕的。”

张艺兴被逗笑，“她？她不开心是应该的，大概从知道要来吃饭一直不高兴到现在。”

“总比不在乎要好吧，至少她还是心疼你的。”

“那当然了，看到我介绍个’朋友’，还要是个男的，个子又比我高，当然担心我被欺负了。”

“别开玩笑了，她不高兴的是我不知道你有鼻炎吧。但这不能怪我，严重情报不足啊。”

“就换季的时候犯这毛病，尤其四月份。”张艺兴说着揉了揉鼻子，“我就这一个毛病好不了，小的时候特别严重，就拿这个当令箭，成绩不好就说是病的，体育不好也说是病的。后来索性请病假，这样朴灿烈就会送作业来给我抄。他结婚的时候要找我做伴郎，我就想要不就用这个理由推了算了，哪知道他现在大了，不吃这套了，说我不去就派车来我家接我，先接我再接新娘子。。。”

“他都结婚了，你老想着他干嘛。”

张艺兴心底还是对吴世勋有好感的，毕竟他对自己示好过，又无缘无故陪自己演了一场戏，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再提起过去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抬手，“不说了。。。不过，今天真的谢谢你。”张艺兴想说的是，你今天挺靠谱的，虽然过程那么尴尬，但是我还是觉得很安心，总之就是挺舒服的。这些真心话，他没说出口，他觉得有些肉麻，对一个可能喜欢自己的人这么说，会不会太不矜持了，会不会太多暗示了。他想说，你是不是还想追我？你现在要追我，也不是完全不可能。但是他没追过人，这种话他说不出口。

“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就一个冲动答应了，大概也没演好，你过阵子还得回去交待咱俩怎么分的手。”

“诶？”

“诶什么？那我将来有对象了，总不能老陪你演吧。”

“你想找什么样的对象？”

“小甜饼，”吴世勋一口气把酒水喝完，“现在小甜饼太难找了。”

“小甜饼是什么？”

“你看你不知道小甜饼是什么，那你就不是小甜饼，反正你也不喜欢我，那正好。”

“诶？”

回警局把“偷”出来的制服还了，吴世勋在更衣室换衣服，此刻他在想什么呢？刚刚的表现非常好，嗯，不卑不亢，既表现出了“我帮你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又表现出了“你并不是我的菜不要太得意了”，谦虚而不卑微，示好又不过分，不能因为他不理我们，我们就气馁，也不能因为他撩我们，我们就失了分寸，非、常、好。

====

小甜饼是什么，这个萦绕在张艺兴脑子里的问题他是挥不走了，当他花了些功夫终于充分了解了含义之后的某一天，朴灿烈带着老婆来张艺兴的店里小坐，张艺兴才发现，自己已经有一个多月没见到吴世勋了。

“你们队花呢？”

“怎么回事，你们勾搭上了？”

“勾搭什么，他看不上我。”

“看不上你？！你有什么让他看不上的？他凭什么？”

“唉你就别瞎掺和了。”

“不对啊，开始不是你不理他的么？”

“我那时候又不认识他。”

“是吗，哈哈。他啊，现在准备交班吧，上次违规外穿了制服，上个月一天休假都没有，第一次处分呢，大概是偷穿出去撩人了吧，哈哈哈哈哈。”

那天张艺兴把朴灿烈和他的新婚妻子安排在吧台的位置，亲手调了四轮鸡尾酒，大概是知道他们在一起之后和朴灿烈聊得最久的一次。末了，那位面容好看到张艺兴一直不太敢直视的“情敌”调侃起了他，“你这不是挺喜欢世勋的么。”

“哪里看出来的。”

“一晚上你尽在问他的事。”

吴世勋毕业了那么多年仍旧是执勤交警的事，提交了那么多次升职申请总是被驳回的事，大概因为同性恋的传闻不太受上面待见的事，自己总是不喜欢休假要把班排满的事，甚至连因为帮了自己而受处分的事，也是才刚知道的。不过自己不是小甜饼。

“我问问啊，看他有没有空过来。”朴灿烈拿起电话就往门口走，“喂，花儿啊。。。”

张艺兴没拦，低着头擦杯子。

“他一会儿就来，我们得先走啦。”朴灿烈高着嗓门叫到，“你嫂子明天还上班呢。”

“你比我小啊混小子！”

张艺兴看了眼时间，十点多，确实不早了，对于有家室的人来说。

吴世勋赶到的时候，张艺兴已经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手下的小弟敲了门把人送进来，摇醒了老板，又再出去干活。

“临交班的时候出了大车祸，被拉去支援了。”招呼还没打，吴世勋就解释道，“学长呢？”

“早就走了，你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不是说’一会儿’就来么？”刚醒来的张老板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哈欠。

“噗，你生什么气啊。”

“啊，我没生气，我听说你受处分了？严不严重？”

“不严重啊，学长跟你说的？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就随便聊聊，他老婆也来了，说是明天要上班，所以得早点回家。”

“哈？你也太好欺负了吧，他们俩来你店里玩，你不觉得难受啊？”

“诶？没觉得。对了我有话。。。”

“我觉得这样不好吧，你老跟他见面，怎么走得出去啊？你找我帮忙，要你妈妈死心，这些都治标不治本，重点是你没死心。他都结婚了，你还能怎么样？既然没本事抢，就别。。。”

“等一下，你先听我说。”

“诶？哦。”

咳咳，张艺兴清了清嗓子，“是这样的，我年纪比你大一点，没谈过什么正式的恋爱，暧昧过店里两三个客人，后来大概是因为时间太长都没什么进展，晚上要上班，白天要睡觉，但是自己做老板所以时间比较自由，有房有车，虽然驾照被扣了。。。”

“然后呢？”吴世勋不明白这样的自我介绍是什么意思。

“然后，我觉得你挺好的，这么巧，大家都单身，要不要试一试，交往看看。”

以为张老板要告白的时候，张老板没告白，却在这个时候杀了自己一个措手不及，吴世勋反应无能，“你，你喜欢我？”

“可能有一点，不过我不是小甜饼。”

“嗯。”

“所以怎么样？”

“你，等一下，怎么个意思，你要追我？”

“不是，就是，要不要交往看看，你不想要就算了。”

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响起，“老板，音响好想有问题，band队那里出不了声了！”

张艺兴望了一眼办公室的门没回答，重新看回吴世勋的脸，“怎么样？”

外面见没反应转动门把手就要进来，“我进来咯！”吴世勋下意识一巴掌把门又拍上，正撞到鼻子，“靠，干嘛呀！”

“我马上出去，等会儿——”张艺兴来到门口把门锁上，抬起头又问了一遍，“怎么样啊？”

吴世勋一直没回过神，这会儿人走到跟前了，真实无比，看着张艺兴的眼睛，回答，“好啊。”

“好。”张艺兴笑着松开抵着锁的手，开门出去办事，留吴世勋一个人在里面胡思乱想。

====

张老板真的是个很难琢磨的人，吴世勋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给这个人定人设了。短短两个多月，个性可谓千变万化，自己没把人追到手，反倒稀里糊涂地被人追到了。答应了那人的交往之后的三个月，两个人也只是正常地吃饭喝酒，除了临别吻，和朋友并没有什么两样，这让吴世勋很不爽。

乐队的音响时不时地不听话之后，张艺兴找来电工查原因，线路老化，建议重装，于是开始停业，张老板亲自监工，索性来了一次大装修。本以为可以暂时告别黑白颠倒的生活，没想到反而更忙了。

“我在店门口。”收到这条信息，戴着口罩的张艺兴拍掉身上的灰出来，“味道很重，你别进去了。”

“不是说过可以找我帮忙么？你也不用天天看着吧，做为老板要善用手下啊。”

吴世勋抬手想把他头顶的灰拍走，却被躲开，放下手皱了皱眉。

“啊，对不起。”张艺兴不喜欢太过亲密的接触，但也知道这样的条件反射会让吴世勋不高兴，虽然向他解释过几次，但还是看出了对方的愠色，道着歉自己低下头拍了干净。

“我送你回去吧，天都黑了。”

张艺兴自己拿过安全帽，乖巧地坐上后座，因为已经连续三天以太忙为借口拒绝了一起吃晚饭，再迟钝也该知道自己不应该了，“走吧。”

吴世勋跨上车，两只手从腰间穿过，教了这么多次，总算是愿意主动搂上来了。

张艺兴从没邀过人进自己屋，所以吴世勋本只打算送到门口，没想到里面居然有人。张艺兴一眼就认出了母亲的皮鞋，“糟了，我妈来了”，小声嘟囔，手指不自觉地拉上了吴世勋的衬衫。

吴世勋象征性地敲了敲已经打开的门，戴着硅胶手套的妇人从里屋出来，“回来啦？你看你这里乱成什么样子了。”

结果就是，坐在沙发上的两个男人听着老妇人念叨该如何规律生活定期打扫，张艺兴被灰尘激出的鼻涕又成了老妈的花柄，“这都这么热的夏天了，还是这样子，真是不懂得照顾自己。”

“因为最近艺兴店里在赶工，想在八月底完工。我会多帮他的。”回答的却是吴世勋，转头向着张艺兴“你还是别去监工了。”

一直不肯听劝的张老板这个时候倒是安静地点了点头。

把母亲送走之后，张艺兴坐在凉爽干净的地板上两手抱头，止不住地叹气。

“平时挺有主见，一碰到你妈就蔫了呢，果然一物降一物啊。”说着吴世勋去冰箱里挑了罐冰汽水，坐到他身边，“原来你这儿长这样，我还没进来过呢。”

“这儿就我和我爸妈来过。”

“我知道，你说过好多次了。”开始的时候张老板根本不让人送回家，后来放松管制可以送到楼下，再后来终于可以送到门口，吴世勋一度觉得自己就像个备胎，但是认识久了才发现张艺兴才是那个怪胎。

“唉。。。我发现，很多东西我都很不擅长，比如应付我妈。”

“比如跟我交往？”

张艺兴愣住了“。。。我没跟别人交往过。”

“这句话你也说过很多次了。”打开的汽水发出好听的声音，吴世勋喝得爽快，“你该不会是，不想跟老人家撒谎，才想跟我交往的吧？”

“当然不是！”张艺兴坐直了身体，“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承认除了那天，之后的事情我都很不主动，但是绝对跟我爸妈没。。。”

“我跟你开玩笑的。”吴世勋笑着把张艺兴的头按了下去，那人没反抗，他就这么按着，喝了两大口啤酒，暼了一眼被按着头的张艺兴，“不过说实话，我还从来没在跟人交往了三个月之后，还停留在一垒的阶段的。”

张艺兴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抬起头看他，没说话。吴世勋的手就这么搭着，从头顶滑到张艺兴的肩，眯着眼回望他，刚想说自己是开玩笑的，那人突然站起身，把他手里的汽水拿过去喝了一口，往茶几上一放，“那我去洗个澡。”

吴世勋差点笑出声，“那你去洗个澡，我走了。”

“诶？”

“我走了，明天要出勤。”

“哦，那好。”

出了门口的吴世勋，咂巴咂巴嘴，汽水有点甜。

第二天顶着烈日上工的吴世勋中午回局里休息，一开手机就进了好几条信息。

“我今天没去店里。”

“你今天上早班么？是不是也不能看手机？”

“应该是了。。。我因为没什么恋爱的经验，所以可能你看起来比较冷淡，不过越来越熟之后就会好很多的。”

“你早班是四点还是六点下班？”

“我虽然年纪比你大一点，可是很多事情都不懂。。。”

“你明白么。。。？”

“我是处男。”

“噗！”吴世勋没忍住喷出一大口水，搞得同事纷纷嫌弃。大都半裸的更衣室坐着不少人吹空调，吴世勋找了个角落把手机屏幕藏着，认认真真地回，“我跟你开玩笑的，你别当真啊。”

马上就来了回复，“我是认真的。”

“我知道，你的驾驶证还在我这里呢不怕你跑了。”

“那你今天下班了要不要来我家？”

又是一口水喷到了同事的衬衫，吴世勋赶紧道歉，同事们办开玩笑地骂骂咧咧，怪这该死的天气太热，一天要换好几身。朴灿烈进来催人出去开会，“吴世勋你还没换衣服怎么回事啊！”

吴世勋原本的好心情被打断，撇了撇嘴，拿出本来已经放进衣柜的手机，回，“要。”

换好衣服在门口列队，吴世勋眯着眼抬头看了眼太阳。夏天了，夏天是什么季节？不是什么生机盎然的季节，夏天是什么？夏天是拿来谈恋爱的。

==== END ====

这篇想到的梗能写成长篇，本来是很虐的，但是我留着给halfway house了，这里就草草结束，终于是花时间把这个短篇（？）写完了，感觉是写得最差的=。=太零散了。

下次就更长篇啦～不知道会不会等到生完bb。。。